两周前，广东省生命之光癌症康复协会一位会员来看我的门诊。作为会长，很抱歉，wo记不得他的名字，但我对他有不浅的印象。他高高的个子，左眼内侧有少许疤痕。更重要的，他跳舞特好，协会活动时看他的国标舞，少不了我的掌声。
他单刀直入，讲了自己病情：2007年患鼻咽癌，接受了放疗，后来又化疗;几年前，患泪囊癌，是鳞癌;一年后，肝内又有癌，好像也是鳞癌;近两年，癌肿转移到骨，最近，肺内又发生癌了……
他是笑着说的，我不知道他是“故作欢颜”，还是“视死如归”?他说：“会长，我还能活下来吗?”又问：“癌症能够自愈吗?”
癌症自愈?按照定义，癌症是一种无限制的、不受控制生长的、还能到处转移的细胞“集团”。一旦得了癌症，似乎很少有不治而愈的。但是久病成良医，特别是我们康复协会会员，经常接受“癌症教育”，他的问题不无道理。
事实上，癌症可以自发性退缩，这个名称来自于英文“Spontaneous Regression”，系指在没有接受常规有效治疗情况下，肿瘤部分或完全消退(消失)。
前不久在美国波士顿召开的“2016世界肿瘤介入大会(WCIO)”上，来自MD安德森癌症中心的一位教授做了一个报告，题目是“细菌治癌”，一开始就讲了“癌症自发性退缩”，谈及在1976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曾主持召开“癌症自发性退缩专题会议”，列举了11份癌肿自发性退缩的病例报告。
据估计，每80000到100000名癌症病人中，有一例会发生癌症自发性退缩。几乎所有癌症均可自发性消退，包括肾细胞癌、白血病/淋巴瘤、恶性黑色素瘤、神经母细胞瘤。非小细胞肺癌自发性消退者极少，从1950-2004年见诸于文献的约20例，多数为鳞癌。
但有人认为，如果能全程观察患者癌症的自然病史，自发性退缩者可能不太罕见。近年一份挪威对女性乳腺癌六年随访研究，发现未治疗的患者中1/5自然退缩。是否真正如此，不敢肯定。
笔者用“癌症自发性退缩”关键词，查阅了近几年国外文献，发现一些自发性退缩的癌症病例，多数是日本报告，列举如下——
●2001年，日本国立癌症中心医院75岁男性，肝细胞癌，伴多发性肺转移。曾接受全身化疗，无效，因此不再接受任何抗癌治疗。4个月后，肺转移明显减少，甲胎蛋白显著下降。其后8个月内，肺转移继续减少，但肝内病变进展。
●2015年，日本大阪城市大学报告报告一例73岁女性，患左乳腺癌，活检显示侵袭性导管癌，接受部分乳房切除加腋下淋巴结清扫。术后6年，CT随访显示多发性肺转移。给予TS1化疗，但副作用大，停药。半年后，肺转移退缩，其后4年6个月内，肿瘤继续自发性退缩。
●2015年，日本Saiseikai Yahata综合医院报告一例74岁女性，因直肠癌接受切除手术，分期II期，未接受化疗。7个月后肝转移，接受肝部分切除。但切除标本显示大部分肿瘤坏死。
●2015年，匈牙利国立癌症研究所报告一例女性，转移性肾细胞癌，接受治疗已5年，期间怀孕，中断治疗，几周后肾细胞癌进展，给予终止怀孕。几天后，CT显示肺转移显著自发性退缩，最大的肿瘤在一周内从30缩小至3.5立方厘米。
●2015年，Chung报告一例67岁男性，患非小细胞性肺癌，在第五次化疗后进展，停止化疗后肿瘤退缩，其后13个月内病变继续缩小，全身情况明显改善。
但上述病例的癌症仅有暂时性改善，可能不是真正的自发性退缩。历史上最有名的癌症自发性退缩当推美国纪念斯隆-凯特琳癌症中心医院William B.Coley的报告。这是一例左颈部肉瘤患者，接受两次手术，肿瘤仍长，在左耳下状如一串葡萄。最后再手术，部分切除肿瘤，伤口发生严重化脓性链球菌感染，发生高热。未给予抗感染治疗。奇怪的是，每发一次热，患者肿瘤的溃疡就改善一些，肿瘤也缩小，最后完全消失。此后七年内，患者一直健康，无癌症迹象。
回顾历史上癌症自发性退缩，有趣的是，常合并细菌、真菌、病毒或原虫感染或接种疫苗后。病史中常有急性发热。
前述MD安德森癌症中心那位专家在演讲中，特别强调了细菌在癌症自发性退缩中作用。他认为，细菌感染，尤其是急性发热时，体内免疫功能被调动，尤其是T淋巴细胞，从而对癌细胞发挥攻击，引发肿瘤自发性退缩。
再回到wo那位会员的问题。他身上有这么多癌肿，但现在看起来不像病人，wo反问他：“你认为，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?”他说：“开心，跳舞。还有，我做了90次免疫治疗。”
已经有可能的答案了。自发性退缩，实际上不是没有原因的真正“自发”，很可能是免疫促进了肿瘤退缩。从某种程度上说，这位会员的肿瘤能让他活到今天，也有“自发性退缩”成分。wo回答他：“活在当下，向死而生。免疫治疗，维护免疫，坚持不懈。”
专家简介
徐克成教授：主任医师、博士生导师，暨南大学广州复大肿瘤医院总院长，国际冷冻治疗学会前主席，国家“白求恩奖章”获得者，中国“时代楷模”，广东省生命之光癌症康复协会主席，第五届中国道德模范提名奖获得者。
